2011年7月23日 星期六

不要忘記朱進佳

“佳仔,吃飯了!”你慣性地從廚房叫了一聲,這30幾年來你都是這樣呼喚的。

但這一刻,清澈的餘音只能在房子裡拼了命地迴盪,冷清得令人害怕。你顯然暫時忘卻,已經不會再有人大聲愉悅地回應:“好的,我馬上就來!”

已經超過696個小時了。

所有的焦慮與難過,經過時間一分一秒地壓縮,都已經變成絕望的蒼白和空洞。你們家的孩子,自2011年6月26日以後,再也不曾歸家。

你想念他,好想念他。然後望著孩子的照片,相片裡的他,掛上一副眼鏡,斯斯文文,頭髮三七分線,他笑起來時甚至有一股憨厚淳樸的味道。你雙眼漸漸茫然。

那些警察先說,你家的孩子向元首宣戰!你嚇呆了,這優秀的孩子從小就很自制,在功課、在生活上亦復如是。

這麼多年來,你親眼看見他每個星期堅持舟車勞頓的下鄉幫助被剝削的園丘工人、跟別人爭取權益;一有不公不義的事情發生,他不大鬧喬治市、不走上檳城大橋,卻總是搶先拿著白蠟燭到言論廣場,安靜地為受害人請願。

你雖然嘴裡不滿他總是忙於這些不賺錢的社會事務,但心裡卻自豪於他天生的愛心與正義感。這個孩子,會是原教旨主義的恐怖分子嗎?他是背著搶或是裹著炸藥的炸彈自殺客嗎?你萬萬想不到。

你開始不敢睡覺,想著想著你懊惱了。孩子當年以最優秀的成績從鍾靈中學進入理大,你應該強迫他去唸醫學、去唸工程的,為什麼要讓他跟從自己心中所好,填上“化學系”呢?

“要不然,他現在可能就是醫師、牙醫、藥劑師、工程師,每月領取優渥的薪水,可以在冷氣辦公室內好好享受,完全不必讓家人擔驚受怕。”你心裡自忖。

可你最後悔的是,他畢業以後,你更應該阻止他加入非政府組織、加入什麼社會主義政黨來為人民說話、爭取公義!

別人的孩子都不必做這個,為何我家的,卻要忍受日曬雨淋、薪支不高的待遇?!他明明可以更好的,不是嗎?愛國、愛社會、愛正義的結果必然是如此嗎?你紅了眼眶。

“他還好嗎?還有他的朋友和和豐區國會議員再也古瑪、副主席莎拉絲華迪、巴布、蘇古、樂楚,他們都好嗎?”但是,至今沒有人知道。

故事的後來,警方說他和他的同伴不是“向元首宣戰”,但卻危害公共秩序,白話一點,就是他的存在能夠破壞社會的安寧,所以必須援引“1969年緊急法令”3(1)條文,未經審訊扣留。

朋友們皆說,至今完全沒有任何司法程序可以把他們救出來,只能等候政府的憐憫發落……這也令人太沮喪了吧?你於是頓時跌進失望的萬丈深淵。

“為什麼那些在醫院裡公然發射催淚彈、水砲的不是在危害社會安寧?那些無故逮捕、毆打人民的,卻被冠上正義的光環?而他們只是發傳單、穿黃衣、叫其他同胞關心我國政治的,卻要身陷囫圇?”

你想不明白,眼淚的珍珠終於從你眼角緩緩流出,一泄如注。

今天是2011年7月23日。經過709的激情後,千千萬萬個走上街頭,高呼正義公平萬歲的大家,你們還記得這個憨厚正直的老實男——朱進佳嗎?

他和他的朋友都還在監牢裡,我一刻都不敢忘記。我祈求你們也不要忘記他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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