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7月18日 星期六
點一根蠟燭照亮我的國家:如果能再重來一次,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。
(洪東凱攝)
我在大學時曾選上了郭承天教授指導的“臺灣政治史”,結果那個學期,每上一堂課就像看了一齣驚悚的電影般,回去宿舍後,一整個晚上都坐在書桌前,心悸到說不出話來,甚至有種作嘔的感覺。
郭老師授課是出名的精彩,我那一代的學生都超愛上他開的課,聽他述說著那永遠說不完的故事。
還記得911發生不久後,天涼好個秋,我們的進度就到了“白色恐怖”的階段。
“白色恐怖”真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年代。我在讀教科書時,常常會讀到雙拳握緊,眼淚直流。大學年代有過如此難忘的唸書經驗的,就僅有幾堂課,“臺灣政治史”是一例,另外兩門課則是“中國當代政治史”及“德國政治史”。
在這段血淋淋的歷史中,每個小故事都是那麼的蕩氣回腸。而我印象尤深的,是一個博士之死。
這個故事,現在每個馬來西亞人都會似曾相似。
一位在美國大學當副教授的臺籍博士陳文成,在旅美期間,曾經為臺灣的民主投入了許多心力,寫了很多當年在國民黨中是“該死的叛國文章”。
1981年5月,陳文成赴美6年後返台探親,7月2日上午,臺北警備總部來了三個人將他帶走,說是要問話。
陳文成的家人後來回憶說,在他被抓走以後,家人急得到處打電話詢問,但都沒有結果。直到2日晚上,警備總部的人說,“已經直接把陳文成送回美國了。”
但是,隔天下午,北市古亭分局員警卻通知他們,陳文成在南京東路車禍死亡,要家人到台大醫院認屍。後來,警總的人又轉口說2日當天已把陳文成送回家裡,但事實的真相是:7月3日,陳文成陳屍在台大校園。家人在悲痛的領屍時發現,陳文成的脖子曾被電擊棒電擊,十根指甲曾被細針刺,五臟六腑都被打爛了,生前還被灌毒藥,更甚的是,家屬後來撿骨時發現骨頭都是黑的。
國民黨那時的說法是:陳文成是“畏罪自殺”的。不過,誰會相信呢?
28年前,陳文成博士死時才31歲。31歲,是男人的人生中,最精華的開始啊!
28年後的今天,我30歲了。回想當年唸到這段歷史時,先是潸然淚下、接下來竟是無止無盡的恐懼!這是怎樣的野蠻的一個國度,利用國家機器來進行暗夜逮捕、刑求逼供,把人命視為草芥,為的就只是要維護一個政權的鞏固??!!
2009年7月16日,看到跟我同齡的趙明福重演陳文成博士的悲劇:人好好的走進雪州莎阿南的反貪污委員會的辦公室,不到24小時後,就陳屍在旁邊的建筑物頂樓。
我的憤怒、我的難過,就跟當年唸到陳文成博士的故事時,一樣的泛濫,以致崩潰。可是在這悲傷的時候,笨蛋的首相署部長那只貍卻在傷口上撒鹽:“誰會知道他想跳樓?!”
妖魔當道,真理不彰,這就是我們的馬來西亞嗎?你要這樣無法無天的馬來西亞嗎?
我不忿、我想打人,可是我發現目前的自己根本無法為這個年青人做到一些什麼事情!只能站在反貪污委員會前,拿著白燭,為他做出無聲的抗議……
我卑微地關照歷史:當年臺灣的陳文成博士過後,轟動海內外,是80年代前葉改變台灣歷史的重大事件之一,直接間接影響了台灣民主的命運。我希望趙明福,我們的國家會因為你的死,開啟另外一扇希望之門。
但這種阿Q的想法會實現嗎?
如果能再重來一次,我真的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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