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到銀行繳付卡債的夜晚,最討厭的就是被圍在門外的信用卡推銷員死纏不放。
聰明如我,一遇到這樣的場面,總會操著流利的英語說:"So sorry,I am only a student."那些可能比我還要小上5、6歲的推銷員,一聽到是學生,就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。雖然他們顯得沒什麼專業精神,但對我而言,至少是一種解脫。
托這副娃娃臉所賜,年近30的我卻看起來只有21、22歲,所以那些推銷員才會知難而退。這樣的臉孔也許偶而會讓我得利,但更多的時候,它給我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,譬如上雲頂賭場的時候總會被檢查身分證、採訪大人物時對方會冷不防冒出:"你們報館怎麼會派出校園記者來的啊?!"云云,讓我煩不勝煩。
日本A片女王飯島愛說得真沒錯,人生總是由一連串的矛盾所組成的啊!
我一方面因為長得"年輕"而感到困擾,另一方面,我在心底最深處還是偷偷竊喜的。尤其當我看到多年前曾經和我在課堂上一起嬉鬧瘋狂的同學,頭髮一天比一天少、肚腩一天比一天大,還有臉上皺紋呈現出來的圖案越來越複雜的時候,我感嘆的,是時光總會流逝得如此輕易,如此的讓人不自覺。
那個死亡好像離我遠遠的年代,終於要結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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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學六年級那年,和我曾經是兩肋插刀的好朋友,有天突然被黑斑蚊一叮,沒幾天就掛掉了。我當然哭得很厲害,甚至可以用歇斯底里來形容(某報的說法是"冷氣中毒",金良對嗎?)。但是不到一個月,我們又興高采烈的出席畢業典禮了,幾乎忘了大合照里已經少了一個人。
年紀太輕,新陳代謝也好,太難過的事情一下子就會忘記了。
時間轉到15歲時。有個教我彈吉他的學長,某天教會我把"美麗花蝴蝶"完整地彈奏後,他不疾不徐的轉身離去,我們揮手道別。誰會知道這樣一對望微笑,就是我們這輩子的最後一眼了。
是的,那個午後,我就不曾再見過他。看新聞報導,他是在打槍埔的一個轉彎處被一輛大卡車輾死,得年十八。
同年,有個小學一起補習的檳華女生,和男友出門時發生車禍去世。老天!我在一年內連續失去兩個朋友,巧合的是,二人的骨灰都放在升旗山腳下的妙香林。
那家寺廟,就算到了今天開車經過,心裡也會揪著不放。
22歲,王日強。
我還在台灣唸書時,松榮某個冬天的晚上寄來一封email,信里夾帶著王大哥車禍身亡的新聞。我一面握緊拳頭,一面忍住淚水,頭腦一片空白,連呼吸也困難。後來的畫面,任憑我怎樣想也想不起來了,只依稀記得那一晚的天氣冷得不得了。
我和王大哥是同學,也是兄弟。他大我太多,在溫馨苑上課的時候一直被他罵,卻也一直受到他的鼓勵。要去台灣之前,他曾經寫了一封信給我,要我:"永遠不要放棄!"。這句話,我終生受用了,王大哥......
一想到你,連在發夢我都會流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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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齡一年比一年大,來自身邊死亡的訊息開始越來越多,最近的一次是2006年7月30日,我的室友,也是學弟兼好朋友~葉家和。
瑪莉學長說,人越大免疫能力就會變得越強,到了最後你只會淺淺的難過,可能連眼淚都流不出。我想,他說的有一半是正確的,我開始流不出淚,但難過卻不是淺淺的。
我思索死亡。
讀聖經滿足不到我,於是我尋找《西藏生死書》,閱讀高行健的《叩問死亡》,可是越讀越不對勁,那是別人的經驗,死亡都長成這個樣子的嗎?要是有一天,它來到我的面前時不是別人說的樣子,我該怎麼辦?
我一定會手忙腳亂的。
那天起,我決定逆向思考。我學孔子的思考邏輯,做屈原的天問:"什麼是生命?我該如何生活?"
這樣子也許會比較篤定。
4 則留言:
虽然我们一班人喜欢笑你黑,但心里其实羡慕黑黑的人长皱纹时不容易看得到。TKM
不知道你寫完了沒有,但是不管了,我~要~留~言~
吸取你的經驗,我的留言是先打在Notepad裏的。哈哈。
只是想說,你的這篇“留言”,很長很沉重。
看到“我開始流不出淚,但難過卻不是淺淺的。”的句子時,心緊緊地揪住。
太多人有這樣相似的經驗,我最近也感受到了,尤其是聽到美慧姑姑的消息時,我一直很想哭,但是淚水好像都流到心中結成冰塊,凍得很痛,淚水卻很少很少。
除了思考如何生活,我也在想,爲什麽人們會那麽害怕死亡?因爲害怕被遺忘?
面對生死,有太多太多的想法,不知道如何表達。想到的時候再繼續。
留言待續。
这篇文章,让我想起黑泽明。像他的电影给我的感觉,一种很凄,很哀,很无奈。
欲言又芷
金良没有来看的.
你找某报的记者问去吧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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